碳排放權交易與商品市場比較優勢研究

徐洪亮，吳 飛，徐海洋

(1.淮浙電力有限責任公司，安徽 淮南 232131；2.浙江省石油股份有限公司，浙江 杭州 310005；3.南京工程學院，江蘇 南京 211167)

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自2021年7月16日正式上線以來，截至2022年9月30日，碳排放配額(CEA)累計成交量195157737噸，累計成交額8559366239.58元。碳排放市場所交易的商品主要標的為碳排放配額，所形成的資產為碳排放權資產。碳排放權交易以一種新的市場業態，深刻地影響著各類市場主體的經營行為。從古典政治經濟學的角度，文章從商品的定義出發，對這一新生交易商品的性質進行初步的理論分析，進而對碳排放市場的演進，以及對國際間比較優勢貿易理論所賦予的新內涵進行前瞻性的探析。亞當·斯密在《國富論》的序論中說：任何一國國民日常的一切生活必需品與便利品都來自他們自身每年中的勞動。這些用于消費的商品，或者是本國國民勞動生產的直接產物，或者是以這些產物從外國換回的商品。根據上述定義，碳排放權這種商品不在亞當·斯密的討論之內。自西方工業革命以來，直到2005年歐盟碳市場的建立，人們并沒有為碳排放支付過費用。但既然是商品，它仍然符合對于商品的定義。

1 碳排放權交易市場中的商品

1.1 商品的定義

商品是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分工的細化，而逐漸豐富和廣泛發展的，人們往往認為對它了解得已經足夠多，直到18世紀英國的亞當·斯密探本求源揭開它的面紗，人們才感覺到對商品的內在了解得并不深刻。亞當·斯密對商品本源進行了第一次系統分析，他從分工的形成開始觸及人們之前所忽略的經濟學意義上的商品，詳細闡述了其經濟思想和對當時經濟活動的看法。這就是1776年出版的西方經濟理論發展史上劃時代的古典經濟學的奠基之作——《國富論》。

馬克思評價說：亞當·斯密第一次對政治經濟學的基本問題做出了系統的研究。商品是政治經濟學研究的出發點。在《資本論》第一卷中馬克思對商品的一般概念進行了闡述：商品首先是一個外界的對象，一個靠自己的屬性來滿足人的某種需要的物；商品是用來交換的勞動產品；商品是由使用價值和價值兩個因素構成的。

在商品的兩因素中，使用價值和價值之間存在著對立統一的關系。消費者購買商品的目的是獲得商品的使用價值，銷售者是為了實現商品的價值。二氧化碳排放權成為商品，它仍然具備使用價值和價值。其需求和供給是人為創造出來的，是國際社會為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為人類的生存環境所達成的市場化的解決方式，通過這種市場行為達到控制碳排放總量的目的。國際社會在應對全球氣候變化問題上進行國際合作，以確保強有力的全球減排行動，這就是碳排放權成為商品的背景。

1.2 碳排放權商品的使用價值

碳排放權商品的使用價值，對于具體的購買方——控排企業來說，購買行為并不構成其產品產出的必備生產資料要素。作為消費者個體來說，它不像生活必需品、便利品、教育娛樂產品，并不需要直接為碳排放權這種商品付費，除非是通過市場交易獲利，一般并不構成個人有形或無形的資產，而更像是一種公共產品。

在關于什么是公共品的定義上，西方主流學派的認識是，所謂公共品是指在消費上具有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的這樣一類物品或服務。碳排放權商品在消費上呈現出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的特點。它與之前公共產品的定義是如此的不同，它是對產生碳排放的生產者，在沒有消除或降低排放未達一定水平，且沒有負排放抵消的情況下，需對社會所負有的義務——從市場上購買排放指標。而碳排放權商品作為一種公共產品，雖然其本身可以計量，但它的受益群體的范圍是如此廣泛，所以需要全球的一致行動。

如果說碳排放權交易的是一種公共產品，那么這種交易采用了市場供給機制，市場交易雙方都是特定的，需要加入目錄清單加以確認，通過碳排放權交易市場體系完成買賣，這是它不同于傳統公共產品供給模式的一個特點。碳排放權商品的購買方最終由具體的排放實體承擔，不同于其他政府投入的公共產品，這樣必然促使控排企業出于經濟上的考慮，做出控制和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推動綠色低碳發展的行為趨勢，這是市場經濟價值規律作用的體現。

1.3 碳排放權商品的價格

1.3.1 古典經濟學的供求描述

亞當·斯密在《國富論》第七章關于《論商品的自然價格和市場價格》中提出如下兩個觀點：①商品的市場價格決定于商品的實際供應量和愿意支付它的自然價格的人的數量。②如果商品的供應量大于有效需求的數量，必然會拉低整個市場價格，使市場價格低于自然價格。

碳排放權作為商品主要是以碳配額的多少來標定數量。要在市場上進行銷售，必須使之具有稀缺性和流通性。當市場提供的配額多于需求時，它的價格就會下跌。而碳配額數量的多少，通過對排放行為的測度產生。

2005年歐盟開始構建碳排放交易體系，是全球首個國際碳排放交易體系。在市場構建初期，其碳交易的市場機制幾近失效。其原因主要在于碳排放配額供給過剩與配額不能跨期轉存?；谏鲜鰡栴}，歐盟減少了碳配額發放和制定了更高的減排目標，改善了配額供給過剩的情況。 2019年年初，歐盟碳價突破30歐元，2021年更是屢創新高，碳交易市場十分活躍，在2021年最后一個月達到90歐元/噸，屢屢刷新歷史紀錄。

1.3.2 價格決定的基礎是成本

除了供求關系，商品價格決定于所需投入的成本。碳配額雖然作為商品，但它的特點是：不需要專門為排放目的開采與生產，也沒有產生為完成交易而形成的運輸成本。碳配額的盈余方出售配額盈余，按照降低碳排放的直接成本以及相關檢測、計量、人工投入等相關費用和一定的利潤，合理確認其出售成本和出售時機。其價格不能低于上述投入的成本與投入自身帶來的收益(通過單位能耗的降低)的差額。缺口方為了履約必須在市場上完成采購，否則將受到罰金和滯納金的處罰。

缺口方——控排企業，作為商品的購買方，為了降低從市場上購買碳配額商品所付出的成本，即減少采購數量，就要采取有效減排措施。一是進行升級改造，這意味著加大資本投入。一般資本主動的投入基于更多的產出，而購買的碳配額商品，并不是生產性資料，所以在某種情況下，又像是一種準入條件或罰沒成本。二是加大對新能源或負排放項目的投資，利用其帶來的減排效果，抵消部分傳統控排行業所需購買的配額或者直接向碳交易市場出售盈余。

作為企業，經營目標是實現自身價值的最大化?？嘏牌髽I通過升級改造原有生產設備設施，降低排放功耗所增加的成本，以及由此為避免未預期的損失所需購買的商業保險，其意愿則需要盡可能在售價得以補償的情況下，獲得與之前相同的收益。此外，控排企業為達到減排目的所進行的成本投入，往往是持續的而不是一次性的支出?？紤]到后續的維護成本，控排企業在改造后通過節能降耗所降低的成本與投入資本的差額，很可能會成為其所輸出產品價格的一部分。

1.3.3 碳配額商品的價格形成因素

綜上所述，碳配額商品的價格形成主要受到五方面的制約：稀缺性、流通性、獲得成本、供求關系、強制履約。

2 碳排放權交易的市場

市場是商品交換的場所，商品和服務價格依據市場得以建立。中國的碳市場建設可以追溯到2011年，由國家發展改革委發文啟動碳排放交易試點。2019年4月，生態環境部發布《碳排放權交易管理暫行條例(征求意見稿)》，《碳排放權交易管理辦法(試行)》自2021年2月1日起施行，標志著全球最大的碳市場成立。

目前參與我國碳市場交易的主體，是首批納入全國碳排放配額管理的發電行業，總計2225家發電企業和自備電廠。首個控排行業——發電行業的碳排放總量約為40億噸，若電解鋁、水泥、鋼鐵、化工、造紙、石化、航空等其他高耗能行業全部納入全國碳市場，碳排放總量預計在每年81億～100億噸。

全國碳市場第一個履約周期的基準值根據《2019—2020年全國碳排放權交易配額總量設定與分配實施方案(發電行業)》確定。在基準值一定的情況下，每家企業得到的配額與其實際排放量相比，是盈余還是虧損，主要與其機組效率所用煤炭的品質，以及節能減排措施的實施情況等相關，每家企業的盈余和虧損情況決定了整個碳市場的供需情況。有配額盈余的企業可在碳市場銷售其配額，配額短缺的企業則需在碳市場購入其缺口量。

推動向清潔、低碳轉型成為世界各國能源發展的共同選擇。碳排放市場的建立、完善和發展對于新能源建設意義重大，越早建立越有立于在國際碳市場中占據有利位置。碳排放市場的三個觀點：①碳市場建設將不斷完善，圍繞客戶信息披露、稅務管理等，市場期待出臺更詳細的操作指南，推進全社會各行業控排減排。②碳市場客觀上推高了能源利用的成本。碳價過高可能促使相關企業加快能源轉型步伐，但從某種程度上也可能會降低企業盈利水平和競爭力，在價格傳導和聯動方面需要積極關注。③由碳市場帶來的信用工具、期權、期貨市場及其衍生金融產品將是未來可期的藍海，企業應積極強化碳金融、碳市場參與能力，把握趨勢充分利用市場力量，發揮能源金融發現價格、規避風險、優化資源配置的作用，助力企業經營的不斷拓展。

3 碳排放權交易下的比較優勢理論

3.1 比較優勢理論

大衛·李嘉圖的比較優勢理論，在兩百多年后的今天，還是指導貿易的一般準則，在諸多的發展中國家中，仍是其制定貿易策略的準繩，在當今的國際貿易中有較強的指導意義。

李嘉圖在其著名的《政治經濟學及賦稅原理》中，詳盡地闡述了對國際貿易產生深遠影響的比較優勢理論。主要提出了國際貿易是以各個國家的生產技術存在的相對差別為基礎的，同時也會產生生產成本的相對差別。任何國家在進行國際貿易時，都會生產出口其相對來說比較優勢的產品而進口其相對來說比較劣勢的產品。比較優勢理論，是對亞當·斯密絕對優勢理論的發展和補充。該理論奠定了國際貿易體系的基石。因此，盡管這個理論存在一些局限，但它仍然是經濟學中非常深刻的理論之一。

碳排放市場的建立使得比較優勢理論產生了新的內容。全球經濟一體化也將在貿易規則中增加新的元素，而這次是以地球的名義。在勞動、貿易以及新增加的信息、資本、新航路的開拓等比較優勢之外，碳排放又成了一個新的重要組成部分。

產業的競爭力來自生產成本的比較，成本越低競爭力越強，碳排放的履約成本已經成為大多數產品標配的未來可能下，在國際貿易中就要降低它所帶來的不利影響。因為只有利潤的增長，才會為企業創新、創造打下基礎，才能吸引人才，進而形成國際間競爭優勢。圍繞比較優勢的新內涵，一定要高標準做好碳排放市場體系建設，以更好地服務于企業，不斷提升國際競爭力和話語權，同時這也將為本國智造吸引聚集更多高端人才。

碳排放權的交易也促進了貨幣的投放，貨幣在碳資產所有者之間的流動，財富也同時進行著新的分配。它使得國際貿易之間的流動成為新的財富的創造源泉。提高國家產品的競爭力，增加國家的財富，減排成為天平上新的砝碼。

3.2 國際貿易的優勢策略

談到國際貿易的比較優勢，就離不開關稅的話題。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說：最初設立關稅制度就是為了保護進出口的貿易免受海盜的搶劫。為了保護種種比較特殊的貿易，要支付許多特別的費用，這些費用要來自對這筆貿易征收的特殊稅收。亞當·斯密進一步指出：外貿為剩余的勞動產品開拓了更廣闊的市場，這極大地鼓勵了國內生產，不斷提高生產力，盡力增加年產量，從而增加社會的真實收入和財富。這就是外貿對國家的重大作用。國家間的貿易關系通常都以賤買貴賣為有利。在貿易完全自由的情況下，任何國家都會選擇購買最便宜的商品，而以最貴的價格出售自己的商品。這是亞當·斯密眼中國際貿易的實質。在全球減排壓力之下，如何鞏固和提升本國商品的市場競爭力和活力必將成為經濟學領域的新課題。

3.3 檢測與核查的話語權

作為經濟活動的個體都有在利益驅動下在減排統計和配額爭取中造假的動機，其相關核查機制必將隨之不斷完善。在國際貿易中，可以想見，商品碳排放互認標準的機制，國際間相關組織的成立也會逐步提上日程。國家或區域經濟組織為爭取國際間的有利競爭地位，也有利用制定標準規則，利用本區域碳排放交易市場對配額、核查、標記、金融屬性等進行博弈的動力。碳配額作為商品所傳遞的信息和所要致力的目標是確認無疑的，它會驅動市場參與主體展開博弈，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它伴隨而來的金融屬性，也將放大其影響。

碳市場的盈余供給、減排抵銷、標準制定和檢測統計息息相關，在國際貿易中，納入碳排放的變量都離不開監測。目前，國內對碳排放量最主要的測算方法為核算，是以企業自查并由第三方機構核算的方式采集監控碳排放數據。隨著科技的發展，可以預期未來大數據、云計算和區塊鏈等技術在全球碳排放監測方面將發揮重要作用。

人類科學研究的革命，工業制造的迭代升級，都離不開測量技術的精進?？茖W家門捷列夫說：科學始于測量。一種新的廣泛交易市場的建立必然要求高效和準確的數據測量、收集和發布。碳排放的檢測方式，也是國際競爭、話語權爭奪的一個技術手段。當前，氣候變化應對與碳中和實現是世界各國所面臨的共同問題，也是最為復雜的多邊外交談判議題之一，為在全球氣候和環境變化問題的外交談判中占據有利地位，通過建設專門的地球模擬裝置成為必不可少的選擇。2021年6月23日，國家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地球系統數值模擬裝置”落成啟用。裝置位于北京懷柔科學城，這是我國研制成功的首個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地球系統模擬大科學裝置。中國科學院大氣物理研究所所長曹軍驥表示，實驗室整體性能與國際先進水平相當，將對溫室氣體核算、未來升溫預估提供有力的模擬支撐。

在碳排放計量時，雖然借助于科技手段一個區域內的碳排放總量可以測度，但是具體到微觀經濟的復雜交易中，盈余與缺口、計量與檢測、統計與核實，以及負排放產品的納入，不同的優惠配額政策，再加以疊加而來的融資、抵押、期貨期權等其他金融屬性所帶來的乘數效應，對微觀經濟個體產生的影響是無法準確預估和測定的。

在當今動態的錯綜復雜的經濟活動中，碳排放交易會影響到價值鏈的重塑，對高碳排放的經濟體來說，保持之前的優勢帶來不確定性。更多的減排投入，可能會減少收益，降低產品的競爭力，但與此同時低碳經濟會逐漸成長，從而帶來產業結構的調整，形成優勢產業的再布局。追蹤碳排放的足跡，收集碳排放的信息，最終成為商品價格的一部分，碳排放權將在國際貿易當中成為比較競爭優勢的有形或無形的壁壘。

4 結論

綜合文章所討論的碳排放權交易涉及的商品、交易市場和所形成的比較優勢，得出如下的結論：碳配額價格形成主要受到稀缺性、流通性、獲得成本、供求關系、強制履約的影響；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的建立和完善，促進和推動了產業發展向清潔、低碳轉型；碳排放權將在國際貿易當中成為比較競爭優勢的有形或無形的壁壘。